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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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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如意彈的曲子李沅芷說不出名字,只覺得還挺好聽的,就是有點想睡覺。

曲終,陸菲青進裏屋同她說話,李沅芷就趴在桌上,懶懶的把玩杯子,一會又去勾著張召重的手晃。

“困了?”他握住她不老實的手指。

“有點,她彈得曲子好慢,聽得我發困。”李沅芷的雙眼已經只剩下一條縫了。

“困了就回家,這裏二師兄會處理好的。”

這種煙花之地的脂粉味讓他十分不舒服,正好李沅芷也困了,便扶起困倦的她直接走出了妓院。

這會兒已經是皓月當空,街上沒什麽行人,他們就肆無忌憚牽手走著,兩人都許久沒這樣正大光明的親密舉動了。

被寒風一吹,李沅芷清醒了許多,張召重也覺得呼吸順暢了。

走出許久,她有點愧疚,“我們這樣丟下師父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張召重腳步一頓,唇角彎起,“他已經追上來了。”

李沅芷立刻回過身往後瞧,空曠的大路什麽都沒有。陸菲青從屋頂落在他們前面,拍拍她的肩膀,“這兒呢,一點警覺都沒有,我跟了你們半天了。”

“謔,你是故意的嗎?”李沅芷被他嚇了一跳,“幹嗎偷偷跟著,直接追上來不就好了。”

“我想看看你這個丫頭什麽時候能想起師父。”

“你在溫柔鄉裏挺好的,想你作什麽?”

張召重默不作聲,樂得看他們互懟,或許他曾經所認知的師徒相處是錯誤的,像他們這般總吵嘴,卻也越吵感情越好。

回到李府,遠遠的看見李可秀正在門口徘徊,李沅芷嚇得松開他的手,快步跑過去乖乖叫了一聲,“爹。”

不得不說,張召重心裏還是有點失落。

什麽時候他才能正大光明站在未來岳父面前坦承自己對李沅芷的感情?不過現在不是個好時機。

嗅到女兒身上的脂粉味,李可秀氣的差點就擰她耳朵了,“你這個丫頭,是不是偷偷跑去妓院了,那種地方是你一個姑娘家能去的嗎?”

他在聽兮兒說李沅芷跟陸菲青出去以後,就氣的巴不得去拆了妓院。

人家師兄弟去那種地方找姑娘,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麽能跟著?

於是李可秀看向陸菲青和張召重的目光也不是很友善,就算張召重是皇帝的心腹,官職也不如他的高。

平時恭敬是給他面子,如今女兒都要被帶壞了,他哪裏還有好臉色。

“李大人,我們和李小姐只是去聽了首曲子。”張召重看李沅芷委屈的樣子又心疼了。

這個解釋太過蒼白,大家都是男人,李可秀斷然不會相信他們的目的是聽曲子,只怕是因為帶了李沅芷不方便,才改聽曲子的。

他略一拱手,“張大人和陸先生早些休息吧,我帶芷兒回去了。”

拽過女兒的胳膊,李可秀第一回用上了粗魯的語氣,“我看,也該給你找個婆家,讓人好好管管你這個丫頭,成天的不著家,嫁了人你就該安分了。”

縱然再疼愛女兒,李可秀骨子裏還是有著漢人的保守,無法接受女兒如滿人般灑脫,在他的認知裏,女兒年紀小不懂事,嫁做人婦有了家庭,就不會再如此了。

豈料,李沅芷聽了他的話,掙紮的更厲害,“我不要嫁人,爹,你想把我嫁給誰,我不要。”

“等這次的事情結束了,我就讓你娘找人給你說個婆家,什麽不嫁,你都快二十了,早就該嫁人了。”

“我不我不……”

“你再任性,我就把你關起來。”

……

他們父女的聲音遠去,張召重想追,但被陸菲青按住,“這個時候你過去只會火上澆油,李大人只是一時之氣,你等他平靜下來再說你和沅芷的事,否則他肯定不會答應。別忘了,他的官職比你高。”

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

張召重在朝中無背景,只要李可秀不松口,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看來橫在他眼前的難題,不止一個。

陸菲青看他有些失落,又安慰道,“別忘了,這次平叛你有功,皇上也知道你和沅芷的事,若是尋個機會向他討個賞賜,只怕他也不會不同意。”

既然短時間內無法讓張召重晉升到比李可秀高的職位,只好找個更高的來壓他。

陸菲青出完損招就回房睡去了。

而被拉回房間的李沅芷就慘多了,被教育了一晚上。

隔天就是西湖之約之期。

乾隆看起來一點兒不憂心,細細品了手中的新茶,又吃了兩塊點心,他才將目光轉落在身前站了許久的三人身上。

“明日白振領侍衛十人,還有李可秀隨我赴會,張召重就留在府中,與其他大內高手一同看守文泰來,以防這幫反賊趁機前來劫人。”

就目前來看,乾隆絲毫不懼紅花會中人,只怕文泰來的嘴不嚴實。

任務布置以後,李可秀還是忙的腳不沾地,一遍遍視察所有侍衛的情況,落實每一個細節所在。

李沅芷覺得有點愧疚,筷子戳在飯裏半天不動,“師父,我爹這麽忙,我還惹他生氣,是不是不太對。”

當時的情況,她也是怕父親真把自己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才起了叛逆之心,如今見到李可秀眼中的血絲和烏黑的眼圈,李沅芷又難過的不行。

從小,父親真將她當寶貝似的寵著,幾時說過重話,向來都是依著她。難得發一次脾氣,也是氣她不懂事。

“知道體諒父母,說明你長大了。”陸菲青也放下筷子,揮手示意丫鬟再把菜拿去熱熱,他起身整整衣冠,“你放心,我現在就去找你父親,明天的赴會,我也會跟著一起去。”

“你去做什麽?”

“保護皇上啊。”陸菲青說得輕巧,“若他出了什麽情況,你父親頭一個逃脫不了罪責,我不能讓這種意外發生。”

李沅芷拉住他的袖子不放,“師父,你說有沒有這種萬一……”她偷偷壓低了嗓音,輕聲說道,“如果反清覆明成功了,我爹,還有師叔,該怎麽辦?”

她的假設換來陸菲青淡淡一笑。

他輕拍著李沅芷的手寬慰,“沅芷,我希望你明白,一個朝代的更替,並不是一個幫會可以決定的,紅花會還沒有這麽大的影響力。”

小說的故事,豈能跟歷史相提並論?

約定的時間在晚上,李可秀忙的連飯都吃不上。

李沅芷跑去廚房熱了個饅頭,往裏放了些新鮮蔬菜和炸脆的裏脊肉,做了個簡易的漢堡,用紙包好偷偷塞給李可秀,“爹,對不起,我不該和你吵架的。”

李可秀心下安慰,“你乖乖在家裏陪著你娘,爹馬上就回來。”

“好。”

她應得非常爽快。

但是李可秀剛出府,李沅芷就來到了後院。

盡職盡責的大內侍衛攔下了她,“李小姐,前面您不能過去。”

在自己家裏還要束手束腳的感覺真不爽,其實關著文泰來的那個小樓本來是李可秀打算翻修給她賞花賞月的,她還一次都沒去過。

如今那小樓裏,二層關著文泰來,一層是重重的侍衛。

這裏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要稟告給乾隆的,若是硬闖,只怕李可秀和張召重都不好交代。李沅芷乖乖點了個頭,轉身欲走。

“那是李小姐?”後面突然有個陌生的男聲叫了起來。

李沅芷好奇回過頭,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侍衛打扮的青年跑了過來,“李小姐,我是周熙。”

李沅芷歪著頭想了想,沒聽過這個名兒啊,又仔細盯著他看了兩眼,更加疑惑,“請問我們認識嗎?”

青年被她這麽瞧著,有些臉紅,“我爹是李大人的副將。”

關於李可秀手下的人事調動,李沅芷從來也不過問,只好點點頭,“嗯。”

看她又要走,周熙大著膽子繞到她面前,“李小姐,近來反賊猖獗,你千萬要小心,不要隨意出來走動,多留在房中比較好。”

他這過分關心的態度讓李沅芷覺得簡直莫名其妙,這人誰啊?哪裏跑來的瘋子,居然還管起她來了。

“多謝關心。”冷漠的回了一句,她繞開眼前人想走。

周熙的父親從升任李可秀副將開始就教育兒子,一定要努力娶到李沅芷。可是多方打聽才知道這位李小姐並不在家,出門訪親去了。

之後李沅芷病重,他們父子幫著尋大夫又去找藥材,結果還是沒能見到李沅芷的面。

倒是沒想到今兒居然碰著了。

周熙早把父親的教育當成人生目標,妄圖攀上李家這個高枝兒,本來也不太在乎李沅芷的相貌,沒成想居然這麽漂亮,娶了一點兒不虧。

他也不顧看守的任務,又追了上去,“李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這是我自己家,不用你送。”

……要送她也只想要張召重送。

李沅芷大概也猜到了,這分明是來獻殷勤的。上下掃了這青年一眼,她不想在這個關頭鬧事,決定等李可秀閑下來再去告狀。

周熙卻因初次見到李沅芷有些激動,沒有察覺她的不悅,步步跟緊,“不不,李小姐,還是讓我送你回去吧。”

李沅芷停下腳步,握了握拳頭,決定這人再跟就揍他。

“沅芷。”

這低沈的嗓音正好解了李沅芷的困境,她歡喜的轉身撲向來人,“你怎麽出來了?我還怕妨礙到你。”

張召重原先在二樓上,不知李沅芷過來,是尹灝瞧見周熙纏著她,他這才下來。

李沅芷突然轉變的態度讓周熙蹙了下眉,不過眼下要緊的是給出個解釋,他擅離職守,只怕不好交代。

他鞠了一躬,“張大人。”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現在還不到換班時間,而你應該在西面巡邏。”

張召重不著痕跡將李沅芷擋在身後,李沅芷就低頭研究他手裏的劍。

向來在軍中嚴肅慣了的張召重面色沈下有幾分嚇人,縱然他對李沅芷的態度總是很柔和,但也僅限於她一個人而已。

周熙氣勢一弱,立刻跪下,“是卑職失職,請大人贖罪。”

“你是李大人的部下,就等他回來處置吧。”張召重吩咐完後也不懼他的目光,直接握住李沅芷的手大搖大擺進了小樓。

被他拉著的李沅芷忍不住的偷笑,這是明晃晃的公報私仇啊,而且周熙算擅離職守的話,他這樣就不算徇私了麽?

看到他們二人親密的樣子,周熙自嘲一笑,明白了幾分,他似乎沒能達到父親的目標啊。

一樓的侍衛看到張大人出去又回來還領了一個姑娘,紛紛露出不解的目光。

高慶眼珠子一轉,對李沅芷恭敬做了個請的姿勢,客氣道,“李大人真是費心了,還特意讓李小姐過來給我家大人幫忙,快請進。”

這個謊話編的,李沅芷自己都信了。

其實他的謊話很有說服力,沒有說服力的是李沅芷的打扮,襖裙配花布鞋,分明是個來逛花園的千金。

張召重斜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開始扯謊,“李大人說紅花會的反賊可能會來劫囚,未免家人遭到劫持用以威脅,便托我保護李小姐,你們就在這裏守著,我和李小姐上去。”

這個謊話的段位明顯更高,高慶目瞪口呆。

至於被當做借口的李可秀,站在船頭一個接一個的噴嚏打,夜風確實有些涼了,乾隆默默合起了裝X的扇子,“可秀啊,別著涼了。”

“多謝皇上關心,臣的身體很……阿嚏——”

白振嘆了口氣,這個解釋毫無說服力。

沒了玉如意的琴聲助興,陳家洛三兩句問候後就進入了主題,“我文四哥殺的全是作惡多端、欺壓百姓的惡人,這些人本該朝廷處置的,你們不願管,我四哥替你們除了禍害你們卻還這般待他,是何道理?”

這位少舵主確有救天下之心,但是兄弟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不輕,他絕不願作出犧牲,哪怕冒著惹惱合作對象的危險,也要把文泰來救出來。

他說的鏗鏘有力,乾隆一時間啞然。

陸菲青穿了侍衛的衣服跟著李可秀身後,見紅花會等人因陳家洛的一番話而面露高傲之色,便嗤笑一聲。

“呵,貴會好大的口氣啊!替天行道?你們這是把自己當天了?真是好笑,賊就是賊,居然還敢自詡正義之師?這只是找個名頭來當遮羞布,掩蓋你們違法犯罪罷了。我告訴你們,這個國家,這個天下,從來就不需要除了朝廷法度之外的正義,哪怕那個人最該萬死,他也應該交給官府來宣判,而非你們這般自行動手。至於為什麽要抓你們?因為你們破壞了朝廷的法度,因為你們對這個社會造成了不良的影響!別人隨意奉承了兩句你們還飄起來了?真當自己是俠義之士了?自我膨脹能力挺可以啊!”

陳家洛手裏的茶杯發出尖銳的碰撞聲,是杯蓋撞上了杯子。

他也是從小念書識禮的,陸菲青的話將他繞了進去,身子恍然一怔,講不出話來。

徐天宏心思活絡,心知陳家洛有所動搖,上前一步爭辯道,“陸前輩,不,或者我該叫你陸大人?你們朝廷管不了的我們為何不能出手?”

他強調了“你們”,聲聲將陸菲青的字字句句打成了維護朝廷之言。

陸菲青輕蔑一笑,“就憑你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你就得遵守規矩!小時候先生沒教過嗎?守規矩是最簡單的道理聽不懂嗎?如果人人都像你們,打著為名除害的名頭肆意殺人,這個國家會變成什麽樣?你們想過沒有?”

徐天宏語塞,陸菲青緊跟說道,“你們用行俠仗義的名號幹著雞鳴狗盜的事情還覺得無比光榮是嗎?俠義二字你們真的懂嗎?所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國家邊境數次被外邦所犯,你們聽不到看不到嗎?這種時候你們的正義感呢?怎麽不去抵禦賊寇守護一方疆土了?口口聲聲說著為民請命,但在人民有難在飽受戰亂之苦吃不飽穿不暖顛沛流離的時候,請問陳總舵主,你們紅花會的人在哪裏?這種時候拿著刀劍上戰場去廝殺去守護百姓的,偏偏是你們最看不上的八旗子弟兵不是嗎?你們不但不幫忙還指手畫腳的添亂。你們就知道背地裏搞小動作,煽動無知群眾制造混亂,所謂內憂外患,內憂說的就是你們這些亂黨!”

這次不只是紅花會的人,就連乾隆也換了一種目光來看陸菲青,以前只當他是個武功高手,倒是沒想過還有這般才能,看來可以重用。

李可秀則是心裏氣得不行,這陸菲青分明就是個人才,怎麽就不能好好教教他的乖女兒呢,總帶著她出門瘋玩。

說的有點渴了,陸菲青清清嗓子補了最後一句,“各位,我奉勸你們一句,人醜就要多讀書。讀書才有出路,混什麽江湖,混到老連是非黑白都分不清,過一輩子連‘人間正道’四個字都不懂,將來也只能落得個被人恥罵之名。連累你們的後輩一輩子擡不起來頭做人。所謂相由心生,我看貴派可沒幾個正經人。”

確實,紅花會除了駱冰,陳家洛,餘魚同幾個還可以之外其他都是歪瓜裂棗,甚至是奇形怪狀。

作者有話要說: 李可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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